黔东南之郡，诚美地也。鼓楼危危，高标凌云。层檐叠栋，梁阁生花。碧湖茹影，阴阳协洽。生气腾跃，青青未了。若其群山攒聚，乃当抗峰岷峨，松涛飒簌，传之于万壑争喧。跋涉青山曲径，则风物变幻，目不能尽也。若乘舆车，棹小舟，奉以冰露凉瓜，悠然观之，景固有可呼“应接不暇”者，然山多闭塞，好物难抵，终不知侗民辛苦，徒避世享乐耳。处世分位既异，目光短长亦有别也。

午后日斜，吾侪尝寻访于侗民。沸日灼人，未辞辛劳，但喜水泥通户，平坦可行。甚矣，泥路之难行！余幼在乡里，当朗日燥旱，则风起尘飞，弥散八表。若连日不霁，则雨钻泥酥，粘滞混烂。今至于兹，乡间道路咸覆水泥，蛛网交通，村村连袂，云清不复尘浑，衢旷不复逼仄，利民多矣。

然犹未能济山民之贫。

运动会间，余所见稚童小儿皆体强肤黝，兔起鹘落，疾若迅雷裂于天幕。然受教既疏，搦管难书，诚可惜也。脱贫一事，要在文教。启斯民智，即开山门。村寨星散，坐于翠微，而山道蜿蜒，目近行远，孩童求学之难历历可见。吾侪因开课于学，以足孩童求学之心。讽诵经典，传唱侗歌，摹形素练，细推物理，老师拳拳为教，学生殷勤以学也。

夜行归歇，步履缓迟。暮色已合，暗覆轮广。月隐清光，夹树簌簌。天穹满星，行影相逐。清冷之色与目谋，希微之声与耳谋，灯色橘黄耀明，流水绵绵如细语。

物诱心动，而有所思。缥囊载道，弥卷六合，藏之心府，开合有益，前人之述备矣。折首没卷，乐以忘食，然则书卷之外又如何耶？洙泗学来，何不谙事？老庄因是，何不守拙？念廊庙山林，夸多斗靡者有之，寻行数墨者有之，攀缘附贵者有之，懦溺偾事者有之，诵圣言以文奸，夸高明以得人，得无愧于天乎？得不怍于人乎？王嗣奭曰：“人多疑自许稷契之语，不知稷契元无他奇，只是己溺己饥之念而已。伊尹得之而念廑纳沟，孔子得之而欲立欲达。”其言深切余心。

行道迟迟问蒸黎，足茧青山意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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