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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发布日期:2024-10-25  来源:党委宣传部、融媒体中心   文:林瑞艺

早晨总是难熬的,被闹铃从睡梦中拖出却又被困意死拽着,能否清醒一时成了两者的角逐。温床的诱惑力是无限的,可稍一起身,冷风灌入柔和温暖的被褥里头,它便翻脸,冷硬地逼你离开,颇不近人情。阳光悄无声息沿着窗台爬入寝室,攀附在天花板,地板,桌椅,目所及的一切地方,阴影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阳光侵占领地,低沉地谋划下一次的反攻。今天似乎明媚过头了。初升的太阳,意气风发,肆意挥洒笔墨,使金光铺满了天地间的画布,所绘无不散着光晕,目光炯炯地同行人对视。还未适应光线,只能推却如此盛情,将脑袋耷拉着躲闪。渐渐的行人多了。阳光虽炫目,却无迎面对眼生人令人神晕。倘无言倒可侧目快走逃离,若是他人报以微笑,只得匆匆招架,败阵溃逃了。

丝丝凉意迎面抚着微红的脸,风至尾梢,却带着一丝柔情。那是春的邀约。初春一夜间就来了,她怕惊扰熟睡的人,提着裙裾,走得很轻。她携来暖意,融化了冻僵的云,化成一场暖雨,携卷走天上的尘埃。于是阳光也变得温暖了,清透了,落到了生灵的温床旁,柔柔地推搡着仍在梦中远行的旅人。旅人翻了个身,沉沉地投入又一场旅行中了。她无奈而宠溺地笑,摇摇头,索性也迈开步远去了。窗外的雀正叽喳着邀请她。雀扑扇着带路,领她瞧瞧新筑的小家。她便驻足,垂怜那池边光秃的柳,在仍显清冷的风中瑟瑟发抖。提起新织的嫩绿的衣,她亲手为枯树披上轻纱,点缀青芽,愿他摆脱凛冬的萧索,享受此刻的明媚。人们感慨着冬的留情,却不承想这是春的礼物,她来得太轻了。唤醒了一切,趁着世间仍睡眼惺忪之时,她提着裙裾,又悄悄走了。忽地,她想起了什么,俯身对着一旁新枝的脸颊轻轻地吻,留下一朵绽开的樱。

不久,又起雾了,江南总是雾蒙蒙的。它就那么飘着,绕着,轻轻拢着远山,只勾勒出轮廓,是晕染在空中的墨画,透着远方的诗情。若说朗日下的娇花,新抽的芽,过往活力的少男少女是施以江南的粉黛,灵动可爱,雾朦下的江南却尽显清冷。山峦是微蹙的眉,飞鸟是轻点的妆,薄雾是细绘的青黛,她慵懒地卧着,任微风拂过柳枝,那是她微动的青丝。渐晚了,灯亮了,鸟归了,孤寂了,哀恸了,她潸然就泪下了,就像蒙蒙的雾一样,雨也是蒙蒙的,连绵地罩着街道,将它们埋进她的怀里。雨下了很久,冲淡了雾气,模糊了她的妆。朝阳自山后稍稍露出,染红了山间的几片残云,是她哭红的眼眸。江南的烟雨是什么呢?是萦绕在她眉间不散的愁思。

夏雾是很不同于其他季节的。夏时,在第一声鸡鸣前,天已经微微亮了。偶过一阵风,吹动云帷,露出摇曳的月色,那是夜晚点燃的烛火,此时渐渐淡去了。夏时的天醒得很早。许是醒得太早了,此时的天有些睡意蒙眬,氤氲着水汽,像哈欠后眸中浸润的泪。空气沉沉的,把雾压得喘不过气,凝实了他们的缥缈,阻碍了他们的飘逸,使得他们只能匍匐在地上。不巧,今天的太阳身体不佳,索性闭门不出了。盼不到日出,风也凝滞了,天色也更加压抑了,雾气脱困也愈加无望了。他们或挣扎着纠缠在半空,或黏结在行人的发丝,或干脆团聚在地上,不去想那逸散之事了。忽地,隐隐响了雷声,泛起涟漪似的,渐行渐远,最后浪潮般地涌到耳边,随之是丝丝凉意。雨丝裹挟着雾一扫沉闷,一并流去。

雨很令人心安。拉起帘幕将所到的区域笼着,隔绝了冗杂,只留下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低吟,无章但是灵动。她抚着世界,轻唱着安眠曲,直到他静静沉入梦乡。这是一场长眠,长到足以洗刷数月积攒的疲惫,长到足以在美梦中驰骋。醒来却并不惋惜,雨留下了比梦中更明澈的世界。水洼为天空按下快门,随风的落叶无意遮挡,羞得踉跄地逃去了。花瓣从迷糊中醒来,却发现与树梢相去甚远,原来是睡梦中滚下了床。独自远行固然新奇好玩,但也怜惜自己的一身芬芳,于是散发香味,融在水滴里,溶在空气中,乘着风去了。空气中萦绕着花香。细嗅又有土的腥甜,草的青涩,充盈在花香里,那是雨的特调。雨哼唱着曲子离去了,风却裹挟着她的余韵,丝丝的,凉凉的。

薄云驾着车骑,喝退了零星的飞鸟,驱赶着寥寥的孤星,簇拥着月,徐徐驶来了。雨后的月色是极好的,暗金的辉光显得庄严肃穆。但这样的月身份显然是尊贵的,不容多瞧几眼,环卫的云便层层拥上来,只稍一会,就水泄不通,无处寻迹了。这样的森然,竟连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晚归的人难免惊慌,睁圆了眼小心摸索着回家的路,远远一丝微光,那不是灯塔,一盏路灯罢了。渐渐起风了。风谨慎地盘旋着打量,见四下无人,夜色沉寂,轻声招呼着想要逃窜的叶,抱着摇晃地跳到怀里的她们决然地飞驰而去了。一路没有阻拦,偶遇行人,稍一瞥便加快脚步。人们捕捉不到风的影子,耳边却回荡着叶的欢呼。一场勇敢的私奔,他们去往何方?是否会安家?没人知道,但一定自由。又飘雨了,希望不要打湿她们的衣裳。

人是群居的族群,似乎总是奔着热闹去的。雨夜是属于部分人的清冷,雨丝绕过了共伞的温存,冷风高涨追逐的欢欣,却谋合着打在独行人的脸上。欢声笑语簇拥着离开后,散落满地狼藉。有人携手归途,有人踏着泥泞。渐渐地,笑离了,人远了,街空了,雨仍丝丝续着,笼着灯,微光摇曳着,奄奄一息。大雨仿佛连一盏灯也要给落伍的人夺去似的。火光被雨裹挟着,晃荡着坠入地面,摊成遍地浮光,融着月色流淌,随着雨珠,点点滴滴,跃动飞溅。暗得同夜幕的沥青路竟也显得波光粼粼了,令人目眩。远去的熙攘不会理会这零星的琐碎,角落的孤僻却将其拂拭,小心翼翼揣入口袋。生活至此,倒也找到了一丝趣味,聊以慰藉。车停了,耳边的音乐戛然而止了,粼粼波光也早已身后远去了,雨仍丝丝续着……

在并不算轻松惬意的日子里,能够这般漫无目的地散步是一种莫大的幸运。走走停停,放空思绪,感受指尖流过的风。时间也为这样的静好流连,从白驹背上轻跃而下。他在前面慢慢走,白驹在身后缓缓跟。时间放缓后,细微的美好就会放大。一路走马,竟未曾发现树梢抽出的新叶,砖缝破土的嫩芽,叽喳蹦跳的幼雀……以及灌丛新结的蛛网,它在夕阳下泛着红晕。怎能不害羞呢?蛛网面对着晚霞,晚霞是绝美的,只一瞥就羞得泛红晕了。落日西斜,微微露出的残阳像是极艳红的墨,滴入天幕水潭,向远处蕴散,激起云朵般的涟漪,愈淡,愈淡,在另一方天际归于清冷了。残阳未落,新月初出。如同东西两片天睁开的双瞳,一双流光婉转,燃着热情,一双清寒深邃,藏着情思。远远对望着,直至别离,直至再次遇见。

阅读() (编辑:朱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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