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王招娣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是她外婆苦苦哀求着村里的干部开了一张欠条,承诺等家门口的大黄梨卖了就补上剩下的超生费,这才留下了她。
招娣还有一个姐姐,叫王盼娣。一家人本想再要一个儿子,没想到母亲的肚子不争气又生下来了一个女儿。要么把她送给别人养,要么交超生费。她的阿爷阿奶只想抱大孙子,不肯出钱,一心想着把招娣送走。她的母亲却舍不得这个小女儿。没办法,母亲只好带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她回了娘家。
招娣的外婆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农村妇女。外公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着五姊妹长大。如今母亲的四个哥哥早已成家,搬出了这个村子,只留下了外婆一个人守在这个家里。村里的计划生育大队来家里催过好几次,赖着不走,家里把能卖都卖了,实在补不齐剩下的钱,外婆只好招待了他们几顿,说了一大堆好话才打下了欠条。母亲也在交完钱后就离开了这个村子,每年只是按时打钱,没有再回来过。
招娣的童年便一直在外婆家度过。外婆出门耕地,她就在地里咿咿呀呀玩泥巴;外婆出门打柴,她就在门口梨花树下乖乖坐着等外婆回家,不哭不闹。村里的人都夸招娣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平时要是做好吃的,也会给招娣送一碗来。
等招娣到了读书的年纪,外婆早上给招娣炒好咸菜,用铁饭盒装进书包里,提着手电筒送招娣去几里外的村里小学去上学。下午招娣回来得早,外婆便掐好时间站在门口梨花树下望着招娣回家。隔壁村的小男孩铁柱听了些闲言碎语,总是嘲笑招娣没有自己的名字,爹娘不要她,朝她吐口水。招娣也一直默默不敢吭声,在路上哭完了才敢回家。直到在路上碰到刚做完活的二奶看到她哭,外婆才知道这件事。她气愤地拉着招娣的手前往隔壁村的铁柱家理论,“谁说我家囡囡没人要,这可是我的乖外孙女。”直到铁柱爹娘把铁柱打得哇哇大哭,给招娣道了歉才作数。
外婆总是笑道招娣是一个果虫。只要门口的梨树开始结果,招娣便会每天欢喜地跑到树下看看哪个梨又长大了。等梨成熟的时候,外婆便会小心翼翼地架着楼梯爬上树摘梨,招娣就在下面紧紧抱住楼梯。等到外婆把梨摘下来,招娣便抱着梨啃得满嘴都是,撑得不停打嗝还哈哈大笑。外婆就趁着天还亮堂挑出了几个卖相好的梨仔细地码在背篓里。
夏天夜里蛐蛐和蛙声此起彼伏,招娣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上打滚儿,缠着外婆给她讲小时候的故事。外婆轻轻地把招娣搂在怀里,用粗糙的手轻轻地拍打着招娣的背,“我第一天看见我的外孙女的时候啊,就看见她的两个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对我咯咯地笑,和我们门前的梨花一样好看……”夜里公鸡打鸣,叫到第三声时,外婆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打理好一切,把熟睡的招娣喊醒“囡囡,起床啦,我们昨天说好今天要带你去赶集。”然后给迷迷糊糊的招娣穿上还算整洁的衣服,扎好辫子,带她走十几公里的山路,把家里的大黄梨背到镇上卖钱。外婆背着梨走在前面打露水,她长得本就矮小,几十斤的梨更是将她的腰压垮,还时不时在前面一遍一遍叫着招娣“我的囡囡,跟上外婆哟。”等赶到集市,天也才蒙蒙亮,外婆给招娣买了一个馒头后便熟练地站在天桥上吆喝起来。运气好的话,一篓梨不到太阳升起来就可以卖完。运气不好的时候,外婆和招娣只能顶着烫脚的太阳回家。招娣站在阴凉处,想着快快长大,给外婆好多好多钱,带外婆去大城市住,这样外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季节轮换,门前的梨花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招娣从一开始每天回家,到每个月回家,最后成了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唯一不变的就是外婆总是系着围裙站在门前的梨花树下等着招娣的每一次回家。招娣很努力,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考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雪莉。但外婆却因年轻积劳成疾,背开始逐渐佝偻,显得更加矮小,记忆也变得混乱。即使雪莉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她却常常站在家门口的梨花树下,目中无神,喃喃自语:“我在等我的囡囡回家。”
可外婆没有等到雪莉接她去大城市住的那一天。来年春在家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而此时的雪莉却因为在大山支教没有收到外婆离世的消息。等到她支教结束,满心欢喜地回去给外婆一个惊喜,等待她的却是一座小小的坟头。此地空余梨花树,独留梨香清悠悠。外婆很矮,直到雪莉把头磕在地上,也依然比雪莉矮。
再后来,村里的老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村子变得更加寂静。门前的梨花树也被人砍掉,只剩一截干枯的木桩守着长满青苔的墙角。
雪莉还是会每年回家看望外婆。
小时候,招娣说想给外婆好多好多钱,带外婆去大城市住;长大后,雪莉隔着坟头给外婆烧了好多好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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